中国诗歌网杯“美丽河北,名村古镇”同主题网络诗歌大奖赛第三次收稿通过初评作品公示(一)
白求恩与黄石口村
艾蔻
裸泳是这个人的瘾,他说
沾水就要脱光。然后
从唐县黄石口村跳入唐河
然后是鱼、水草、微生物
唐河倒吸一口冷气
从四十八岁半游回九岁六个月零七天
他屈体滚翻,他不停地转身——
打赤脚,咬着烟卷晒太阳
皮靴是在北上途中脱下的
八路军的新装穿在身上服服帖帖
他大概还认得自己
泡得发皱的双手是自己的
指甲盖里的黑泥也是
乱敲寡妇门的醉汉是自己
从山上滚到马丁营地的是自己
听不懂汉语、用英语骂娘的是自己
那些癫狂、荒唐,生病的肺是自己
大战是自己,医生准则以及四轮马车
统统都是自己,现在唯独不确定
有个叫诺尔曼·白求恩的人
他,还是不是自己
张牙舞爪的兽被困在镜子里
镜子里的这个男人,干瘦憔悴
完全找不到曾经的英俊
而实际上,他更满意现在的样子
他要继续透支,那些该死的
脂肪,维他命,蛋白质
能耗尽的都耗尽吧
有只鸡蛋却在大声喊:不
煮蛋小鬼叫何自新
穿鞋一米五,穿衣服不到九十斤
白天学习英文怎么骂人
晚上做噩梦再一遍遍复习
小何参加过长征,挺过九死一生
却在鸡蛋面前,生不如死
水煮鸡蛋,敲破蛋壳露出青白
蛋黄还必须能喝
这样吃掉鸡蛋,鸡就不会哭了吗
小何比划着敲蛋的力度
那是念经和尚敲木鱼的虔诚
请我的菩萨还有你的上帝
一起保佑这只鸡蛋平安
不被摔到脸上,也不会被一脚
踩个稀巴烂
何自新终于学会了煮蛋
凤凰山脚下的窑洞口
他的额头有些烫
领到奖品的何自新,站着
皲裂的双手微凉
这是两人唯一的合照
白求恩收起照片,推开
那只会讲英语的鸡蛋
那座破庙一直漏风,朝南快步走
顶多四十三分钟就看见老赵家
下蛋母鸡变成了一堆白骨
高粱酒跟着赵家媳妇躲进了柴堆
两天两夜,他大醉伶仃
守在旁边的是大狗黄豆,尾巴毛多
和他的头发颜色一致
那座破庙无穷无尽,出门往西走
十万个小时可以赶回马德里
破庙四面皆神,他背对他们
眼前就有了英吉利海峡
跳下去之前,他丢失了许多姑娘
他体内装有炸弹
令他无法安定在同一个地方
那座破庙有手术刀,没有打字机
太阳变换角度,破洞漏进来的光
就是无影灯,他坐在手术台旁边
把自己的血直接输给伤员
手术引来村民看热闹
满手鲜血举着手术刀的样子
把他们吓跑,又将他们吸引回来
那座破庙还在漏风
可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悲怆的太行山脉,把无声的痛
毫无遗漏的传给每一个人
包括毛泽东
他,自不量力的疯子
恨不得把别人身上所有的痛
全都掏出来,放进自己兜里
他把坏死的组织,放进自己兜里
他把取出的弹片,放进自己兜里
他把截断的腿和胳膊,放进自己兜里
当碎骨头锲进他的手指
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由指尖迅速传来的痛
新鲜而真实,太好了
他终于把别人的痛掏出来
放到了自己身上
偏执的大雪,将黄石口村一再压低
寒冷被推到了最大剂量
年11月12日凌晨
起点与终点反复循环
体温一格一格的上升
他找到了返回母体的通道
上面写的是过去也是未来——
他必须才华横溢
痴迷艺术,热衷于颠覆医学传统
他必须离不开姑娘
害怕孤独,深陷感情纠葛
他必须身患重病,频频与死神交手
在濒死的绝望中拯救自己
他必须歇斯底里坏脾气
热爱刺激,像黑山羊一样出入丛林
他必须成为斗士,离经叛道
他必须持续高烧,辗转不同国家
一次又一次奔赴战场
最后用自己的血,浇灌唐河
浇灌黄石口村咱们是亲人(外二首)闽山
风吹不动燕山,住在燕山背面
风会把周台子吹得东倒西歪
周台子太小了,风再大一点儿,可能把它
吹到滦河吹到渤海吹到太平洋里去
兄弟,春天一来,草就绿了
我一比划,就有许多鸟飞出暖巢
从村东飞到村西从早唱到晚
对于周台子,它们比我们更加依恋
兄弟,你回来吧,做咱们的主心骨
你是属于天空的大鸟,想飞多高
就让你飞多高,没有人敢拦住你
周台子的土地挖出新的宝藏全靠你了
兄弟,你使劲干吧,不管是谁
和你做对就是和我做对和咱妈做对
摔他杯子周他桌子拆他厂子,
让泪水倒回心里,我用眼神和手势
告诉他——咱们是亲人!
兄弟,从你的血管流经我的心房
只有亲人的骨髓才有一个流向
才有一个挺立如燕山的脊梁
心中还有恨,但不恨这个站起来的村庄
兄弟,咱妈的墓地埋在高坡
周台子的一棵树一棵草都是咱们的亲戚
如果你身体里发出的声音辱没亲人
在世间,我将不再装聋作哑……
喀喇河屯
经过喀喇河屯的风
不再四处乱跑
去大街小巷追赶着落叶
目光穿过敞开的院门
晾衣服的女人松开绳子
惊动了檐角上两只嬉戏的幼鸽
斜斜地飞向天空
继而发出尖利的鸣叫
迎面走来的少女
红色的衣衫像火焰在奔跑
脸上绽放着桃花
那个挥舞镰刀割倒玉米,让村庄
凸显出来的身影,动作略显笨拙,滞重
就像我那耳聋的叔父已年过八十
藏在燕山深处的村庄
藏不住欢欣和丰收的美景
枝头的笑脸家家门上的灯笼
和我的故乡一模一样
树上的鸟儿如果鸣叫
树上的鸟儿如果鸣叫
沉睡的七老图山就会醒来
玉带河,武列河也会与清风共舞
蜿蜒的山路指向山外
扶摇直上的炊烟在空中走散
在游子的婆娑泪眼中
都如母亲的思念情深意重
树占据梁上最高的位置
鸟儿站在树顶没有风和它抗争
枝头也在轻轻晃动
如果把整个村庄扩大
村庄就是一个人的国家
如果把整个天空缩小
天空就是一棵树的穹顶西里寨村(外一首)
古筝
五百亩葵花在风中涌动
我怎能让眼睛越过西里寨,望见
其他事物?
五百亩葵花在碎雨中扬起脸
我怎能抽回伸出的手,制止灵魂
触摸你
五百万将士身穿黄金甲
守卫西里寨的晴天与雨天,眼睛与灵魂
怎能不沦陷?
我的最爱不是异乡
但我无法不爱西里寨,像工蜂一样
盘旋在葵花上
在西里寨,我中了葵毒
记忆里除了葵花还是葵花,灵魂将如何
退回俗世中
滹沱河卧成另一根弦
在石家庄,滹沱河卧成
另一根弦,沿岸开满了金鸡菊
在滋润的江南,碎银一样
皎洁的月光下,谁拨动了最后一根丝弦,与滹沱河
遥相呼应
屹立于滹沱河河岸的人,你可听见
北方的河流与南方的纤指合奏的回响?这之间
有多少哀婉与情愫已被许多风
一一传递
在早晨,她在淮水河畔醒来
一些在夜间似乎已抵达的远方更加明晰
开满金鸡菊的河岸,不仅适合怀想
更适合小夜曲
真的是这样,有人在月光下
在滹沱河畔,倾听到来自南方独弦的琴韵
她已然来过绿水池村(外二首)
丁薇
青石板上的青苔,
是绿水池村的年轮,
深的、浅的,新的,旧的,
像它们所经历过的悲喜。
沿着石板路往里走,
雕花窗棂、灰瓦房,
以及比它们更久远的故事。
穿蓝格布的老人,
在村口的水井边提水。
村口的那棵枣树是她种的,
那时枣树还是幼苗,
现在开了花、结了甜果子,
长了老年斑。
她看着长大的二狗子,
进城已经十年有余了。
绿水池村像她一样,
越来越老。细数家门口,
到水井的距离:现在是步,
十年前是步,
三十年前是80步。
多年后,二狗子也会像她一样,
成为蹲在水井边讲故事的人。
二狗子也会蹲在绿水池村口,
把步子从80步,变成步,
再从歩,变成步。
一切在这里生长,
也终将在这里老去。
张三营镇西三村
莲花山下,瀑布如织,
但我更关心那些细微的生命。
麦地里,山泉边
青蛙争先告诉我,
谁抓的虫子最多。
他们的呱呱声带着清脆的喜悦。
树干上的蝉鸣,
高亢、执著,
土狗子卯足了劲往土里钻,
菜叶子上的蚜虫,
正在啃食新的春意,
但是,我不恨它们。
再往前走一点儿,
田埂上,水牛的尾巴具有反腐的力量。
玉米地里,委夜蛾一点点挪动。
瓢虫沿着玉米的茎秆爬得很快,
它背部橙红色,还镶有十几粒黑珍珠。
豆子的虫眼无法深究,
蛐蛐的翅膀一张一合。
扮青衣,唱小曲,
蚂蚁挤撞,聚散天意,
它们像极了田地里的农人,
同样的蠕动,
为生活奔波。
还有螳螂、蜂、蜘蛛、星天牛蜗牛、跳蚤、牛虻、萤火虫.....
他们聚集在西山村里,
见证村民们长寿的神秘世界。
周台子村
老宫家的儿子宫树明考上了北京理工大学,
老刘家的儿子刘飞考上了中国地质大学,
闫大同考上了北京化工大学,
孙小菊考上了西安外事学院,
老梁家的女儿梁伟丽撇撇嘴,
她考上了英国赫尓大学。
安帅军和闫立伟:西南民族大学,
杨雪艳和闫大龙:河北大学。
85个孩子考上了本科,
18个孩子考上了研究生…...
有一个名字,
被孩子们随身携带。
无论走到哪里,
都会告诉别人:范振喜
和我的家乡在周台子村。
大好河山(三首)
毕俊厚
洗马林
车过洗马林,城墙一截截矮了下来
厚土却在加重,喘不出一口粗气
瘦马驮不动西风。几条老街褪去昔日的繁华
新鲜的招牌,是一锅清清白白的老豆腐
香气传了千年,旺了烟火人间
玉皇阁顶烟雾袅袅,吟经声声
各怀心事的朝拜者,拿五作六
当当的木鱼声一一来自心钟
黄土堆里,深埋着我的亲人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渐行渐远
而老镇的名号越垫越高
撞钟人的手势,触摸着几朝几代的兴衰
新人走着老路,旧庙住着高僧。
马蹄声渐远,嘈杂的人生如西下的斜阳
武城街
悬挂镖局、商号的绳头被割断
两厢的店铺重新燃起香火
人间的真气仿佛一夜之间举过头顶
而我,只是砸在地面上的一堆钱币
许多年后,被时光之手拣起来
比起日以继夜,川流而过的人
唯有街道的石板,才是永恒的
风吹过所有事物,一切虚妄之词
如同浮尘,被岁月打扫的一干二净
堡子里
1
足足六百年,被青灰的砖瓦统治
被晋商的银票统治,被大清朝的长辫子,勒紧脉门
硝烟散尽。万物重新发芽。偶尔
有庙宇,楼台,寺院的钟声从街角漫过
内心的灯盏,在暗处发光。
穿过幽深的小巷,人间的神性
重新雀跃。潜伏在体内的旧疾,一步三折
在花开的季节,每一朵都给古堡烙上鲜红的印记
而我,头顶蓝天,脚踩明月
陪堡子里的一些小事物慢慢老去
2
从明宣德年间出来,六百年的
窖藏堡子里酒香诱人。蒙在青砖上的尘土
被岁月荡尽。一水的青灰色统治了
几朝几代的兴衰
晋商的镖局,票号,茶庄,裹足的贵妇
统统被历史搅起的浪花,湮没,覆盖
在玉皇阁,一位白眉老者手执羽扇
眼下,我不是司马懿,而老者也决非隆中诸葛
但,一口字正腔圆的梆子戏
牵紧从古道塞外到晋中平原的神经
在玉皇阁顶,俯览。几珠蒿草吸尽繁华
我却逃脱不了一身凡俗,任清水河荡涤
心头的污泥耿村(外一首)
苏小青
这里的风比别处大一些
这里的鸟声比别处密集一些
这里的空气不需要转换
具备最初的味道
这里的语言有河滩一样的自然生态
成片的土豆,婴儿般白嫩
麦浪柔软的小手和青梅竹马的野花
摇曳着金黄、翠绿、粉红
五月的阳光积聚了强大的能量
清晨的钟表去天堂度假
公鸡耐心地唤醒黎明
“小扣柴扉狗吠深巷”
青砖院落,柿子花高举红灯笼
或开或落
有一种日子叫好日子
有一种生活叫慢生活
故事村的故事
1
四月四,耿王庙会
疲倦的人快乐的人碎步的羊群
低头的屋檐都会把目光
朝向千米之外的村南——
耿王从庙宇起身
2
乌鸦挂在月亮宽大的衣袖上
黑色的歌声顺着旷野奔跑
有人想着故里怀揣
抵达光明的渴望
荒芜的土地灯影绰绰
耿王像飞蛾张开枯枝般的双臂
跟随火把和闪电
把一枚流星装进口袋
“客官,请随我来”
他身上的蒺藜开出一朵朵金花
3
耿王与靳春花
他们遇上纯属偶然
道晚安时把彼此留在了眼眶
他们经常从彼此的眼眶中跳出来
在弥漫着晨曦和暮气的森林
建造他们话题的城堡
用奇妙的植物把黑发染成金黄
用蓝白色的云做裙子
他说这些都是他喜欢的
他们持续地相爱城堡里
多了十个天使面庞的孩子
耿王突然要离开
他说会记住她金色的头发
蓝色的眼神
和云一样柔软的心
4
遇到故事采集者苏苏
我们在麦地里疯跑
五月的风南北转换
在一个破落的老屋
院子没有大门,旧时光女人
坐在雕花桌椅前纳鞋底
“娃,院子的草莓红了吗?
记得把水井的盖子打开
那些城里人这会儿口渴”
“放心吧,娘,
我从井里打了一桶水
他们正用它洗草莓”
一群人坐在老井旁的树墩上
把手里鲜红的草莓
举到我的面前
5
走了的年轻人陆续返回耿村
回到世代耕耘的土地
收割成熟的小麦
并带回外面更精彩的故事黄土营村(外一首)
兰妮
顾名思义:黄土成营
是个中心庄,交通四通八达
距离:九门口二十里
义院口二十里
吴门口二十里
石门寨二十里
村庄坐在路上,无论朝哪个方向走
都能走到地里。那些羊肠土路
与一马平川的水泥路,纵横交错
阴阳调和,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在黄土营,年轻人开汽车
老人赶牛车,孩子骑自行车
那么多车走在路上,各有各的方向
就连蹲在墙角晒太阳的刘傻子都明白
生活是有盼头的
天还没亮,人就出门了
汗珠子摔成八瓣儿在地里
黄土营随便一件事
就可以消磨掉一个人的一生
年复一年,一季又一季
一茬稼穑替换另一茬
在从家去往地里的路上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他们的去处,天知道地知道
双手摩挲过的花花草草知道
滴金流银的田野知道
犁田的牛马也知道
离开黄土营,你才懂黄土营
埋入黄土营,你才又爱又恨黄土营
先走一步,他们走得安心
因为没有谁活得比粮食和村庄更久
再写黄土营
有一种火焰,窜出黄土营的薄地
就变绿了。九十九只太阳之鸟
与黄土营上的麦苗相逢
结结实实的汗水就变成了麦粒
黑夜变短,白天比一棵草的生长期
还长。冬天的石头变得潮湿、柔软
一半裸露在外,一半深陷泥土中
像黄土营,把根子深扎进黄土
轻雷滚过,雨水降临
我把耳朵贴近大地
黄土营在雨水中拔节,把生长
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我这辈子所遇到的
最美好的事物
它们在朝阳的一面恣意涨潮
抬高低处的村庄花驼村(外一首)离开
就在太行山脉深山处
就在睡美人山主峰天宝寨脚下
如果你往北边的山岭看
像是人的耳。也取名观耳驼
她一直在倾听,亦有千年
依山就势,与石为居
每一块石头都有温度,都质朴如昔
青石板铺就的路,亦有千米
俯身下去,还可听到马蹄声响
你看见门楼了,饰以精美雕刻
檐角处栖着一只倦飞的鸟
村南古河道旁可见偌大的古槽碾
似乎停不下来,还在碾着稻谷
水窑。炮楼。摩崖石刻
就要遇见你了
玉皇顶那株千年古柏树
依然挺拔苍翠,就要遇见你了
神头村
神医扁鹊离开秦国后
还是在去骊山的半路被秦太医李醯
派出的杀手给劫杀了
恶人术不如而嫉之。这多么让人愤怒
这是扁鹊的封地,他的第二故乡
二千多年已过去,尘土落了下来
村落南、西、北三面环山
房屋高低错落有致,青石板路随处可见
沿途都是古店铺和茶棚
风光无限。就不说太子岩、莲花峰、乔家洞和洗肠沟了
也不说扁鹊庙、鹊山祠和程子墓古迹
依然焕发着熠熠辉光了
你只是走近了根须裸露于石的九龙柏树
走近了不远处遥相呼应的那株凤柏树
你仿佛看见扁鹊的弟子们含泪
不忍离去。不忍离去
山高水长
鲁橹
车过京娘湖
榆钱儿占满道旁,车停下的当口
玻璃上映出一线碧波
京娘湖侧身,仿佛一座山脉为其倾倒
我们惊呼,嘴里清甜的花儿舍不得吐
水像远古的一匹马,疾驰而来,赵匡胤的脸孔越来越清晰了
他不只京娘看见,我们也看见
马儿停泊在太行山腹地,与一段贞义有关
我们问起这个典故的时候,水朝两边分,山奔来眼前
而时光,拽着车轮,也拽着我们心里的甜蜜
在黄粱梦祠打坐
卢书生梦里娶了富家小姐,这是头喜,
又高中进士,这是二喜。三喜就不是他的了
是我们这些后代,有了谈资,嘻嘻哈哈时
猛然惊厥:总有一小段的不如意,也如黄粱未熟
袖口里藏双刃剑,念出的古诗词
一忽儿是庙堂,一忽儿是江湖
如果也托神仙护佑,在一缕寒风里把盏
世界的动静,说来话长,且按下不表
我作大灯笼裤,姿势虔诚,静坐“福禄寿”碑前,
如果黄粱饭熟了,请记得喊我
——心态里有月光,我深怀厚爱
梦里的岁月,远没有眼前的光明
值得珍惜
夜宿艾蒿坪村
从武安市蜿蜒而来,我们三辆车,十个人
有着离开尘世的窃喜,仿佛偷偷爱恋一个约会
兴奋的手势打出去时,心照不宣的微笑
恍惚时,车进了村口,老人们坐在山坡上
放羊,玩石子,衣着整洁,打着招呼
麻雀停留的野枣树上,叶子带刺,正绽嫰芽
山岩放下身段,清流汩汩,蕴含的物质
都齐齐藏于山间,老天已经勘探过了
善良的人,有福享用,有福长寿
不检讨就过不去了,我们一行人
是否有过污点,夜宿此地,星星停在窗外
——此生山高水长,悲欢和焰火
安宁于此刻
鄚州(外二首)
赵长在
在鄚州古镇。循着神医扁鹊的遗风
与一座肃穆的庙宇,对话。扁鹊祠里茂盛的香火
多像古镇千年不熄的光源
走在鄚州人杰地灵的土地上
仿佛穿回到若干年前。回到古城的三街六市
回到古鄚国、古鄚市的悠远。回到白洋淀中的乾隆行宫
回到颛顼城的兴盛,回到鄚州庙会的红火
北京人全,鄚州货全。天下大庙数鄚州
古城的历史,高过荏苒的时光。这里一定有我的先人
用心智和心血,为古镇建构起一座座立体的族谱
扁鹊老庙的土高台,残存的古城门
古城墙的夯土层,哪怕只是一块瓦砾,一棵芦苇
一蓬衰草,都是历史伸出的长触角。在触摸一座古镇
生生不息的血脉
淀边的李广村,五千年的古州村
像一个个灵动的音符,重叠了鄚州的千古吟唱
走在古镇的斑驳里。也许,我就是那个建造庙宇的工匠
生命的轮回,不曾淹没匠心独具的手艺
古朴凝重的风骨,多像我对鄚州的描述
在一点点消弭,我们之间,历史蹉跎间的磨合
其实,我比鄚州古镇害怕光阴流逝。甚至比一棵枣树
还害怕老去。再过百年,你还是大美任丘的
一座美丽乡镇
记住古镇的精魂,也就记住了绵延的
文化根脉。鄚州在我心。所有与古城有关的风物
与传说,都成为光阴深处栩栩如生的词汇
饱满的情愫,从岁月的长河穿流而过
站在高大的古城墙遗址上,求证鄚州古镇的盛美源泉
古风犹存的扁鹊庙,可是心灵归隐地灵秀的隐语
古州村
情愿被古州的历史风韵,所倾倒
古城墙遗址,隐在岁月沧桑里,与地域文明对接
与人文历史融汇。延续几千年的灵根
缔造着美丽古州新的传奇
在我眼中。古州,不再是一座古村
而是一座心灵上的绿色家园。通往颛顼城的道路
被深深的震撼铺满。情愿留下来,哪怕只做一片灰瓦
一册历史长卷,浸染着古村的古美
如果扁鹊还在,张郃还在,圣手昆仑侠胜英还在
颛顼皇城的六门、六关还在,这一切的一切
仿佛大清河清美的水波,弥散历史的沉香
浓浓的情深,说给谁听呢
一缕古老的星辉,照进淳厚的民风,耕读传家的祖训
千年不腐的,是祖先的智慧与结晶
古朴的古州,多像一条隐形的纽带
牵系古今。心灵的远行,穿梭在远古与现代的交叠
古今情缘,千年时光,近在咫尺
让古州的古美,回到世代的古美
我也会回到当初。回到慕名而来。回到倾慕的心
回到一个人的情衷。愿意让心灵深处的
烟花,绽放在扁鹊故里
一处旧民居,一座新房子
延续着对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一条条绿美整洁的
街道,排列成古村丰饶醉美的基因
古州,多像历史卷帙里精彩的文字
释解着美丽乡村的文化内涵。由衷的祝福,融化在
一条街,一面墙,一座门洞,一扇木窗
想说,我与古州村,拥有同一缕春风
情感的分支,犹如一节节苇芽,化作长长短短的句子
李广村
徜徉在千里堤的浓浓花香里
江南水乡的建筑风格,让灰瓦白墙、楼台轩榭、广场码头
濡染上江南元素。诗情画意的呈现,多像一幅
水墨山水的运笔。把李广村润泽的风生水起
此时,淀边的绵绵细雨,多像水乡的柔情
请允许我,带走与李广将军的合影。眼前碧澈的白洋淀水
还记不记得孙犁大师的足迹。文明富饶的李广村
会感应到我的情深。只闻其名,已经醉了
无法像李广村民那样,深爱着美丽的李广
只能让情愫的漫流,融入浩淼的大淀。一座幽静典雅的
村庄,以荷香和璀璨的人文历史,对应我的颂咏
你看,木栈道上,淀边走过的游人
正替我生出,对李广村的迷恋与沉醉。划一只小木船
穿行在莽莽苇荡,开始艳羡淳朴勤美的村民
都已在如诗如画里,找到心灵的归宿
绿色生态的李广,如一块晶澈的磁石
吸附住纯美的思慕。解不开的水乡缘,古色古香的街道
多像一坛醇美的美酒。让我醉在渔舟唱晚
只想做一名纯粹的过客,不带任何欲求。洁净的来
洁净的去。一丁点的瑕疵,也会打破
李广村在心目中的雅美
淀边胜景,仿佛是从内心,一点点晕开
千秋笔墨,万古风流,把历史与美丽乡村融合在一起
心醉,像白洋淀的碧水,流淌在李广不老的光阴
走一路,美一路,香一路
李广,如一眼永不枯竭的暖泉。暖透
一个人的乡愁。情深,从游园里幸福快乐的村民说起
从一曲曲优美动感的广场舞音乐说起
从西汉名将李广的雕塑说起碑
胡易
1
在中国河北在邢台沙河市
在刘石岗乡渐凹村在山间地头
有很多碑刻着明朝的一个土匪
清代的二个秀才
中华民国的三个大学生
刻着年月日刻着生平
刻着姓名刻着已逝的健在的父辈
刻着一些还没出生
有的甚至只会在碑中出生的子孙
又一次回乡下老家
又有了新的碑
年轻人年年外出
二十年和我一起出走的还有很多地名
再也没回来我也改了身份
用电动工具在城里
没日没夜刻城市的碑
2
我家住在大雁山半山腰
一担课二担课三担课
都是山上的地名
一担课是父亲开的
三担课是爷爷买的
要说的是二担课
我捉过泥鳅往泥里踩过做肥料的草
那是三丘好田
父亲靠她把我姊妹三个喂养到中学
现在一担课三担课
都退休了归隐山林
唯有二担课
被父亲挖成了一口不深不浅的塘
照看着蓝天白云
堰沟的堰垒成了桥
发洪水过河再也不用脱脚
地鸡塆拢不去了
自然也看不见地鸡
父亲绘声绘色的回忆时间
越来越远
不像地鸡塆的事
父亲说去年
有人捡了一根一米多长的地鸡尾巴
有人出高价也舍不得卖宁可放家里
我半信半疑
熊王洞在龙池的外面
这地名从我记事起感觉就是吓人的
很深的一条沟很深的一片杂树林
很陡峭的一条河很浅的一个洞
阴森阴森的很吓人
有次好奇去探了回险
提心掉胆地回来感叹
先人先吓着了用个莫须有的怪物名
吓大了爷爷吓大了父亲
父亲又用听话不?不听话就扔熊王洞去
吓大了我
老屋塆不见了老屋
细爹的小洋房冒过了那片竹林
八爷的新楼高过了水口的那棵老枫树
以前我的屋也在老屋塆
一场火把奶奶赶到了子龙儿
那年大父四岁父亲二岁
爷爷打仗去了再也没回
还有蒋塆
蒋塆和我家只隔一个小山岗儿
蒋塆的叔伯兄弟姐妹
都和我一样姓胡
只有塆中心的几块碑姓蒋
在风雪中至死不屈
每年清明
烧有纸钱插有新标
3
胡从育我大父
胡从亿胡从元胡从发胡从新细哑巴
闵正旺闵正江胡百利我的父辈
都不约而同地没有迈过六十岁
胡小升胡海涛大胡子我的兄弟
在异乡一个死于工厂二个死在工地
细哑巴一餐能吃六碗饭
四十岁你吃不饱吃了农药
胡从发赶上了打工的末班车
在一橡胶厂呆了八年回家自己也呆了
胡从元在记工分和义务工的年代
公分的个子斤的担子
早上打一担上午割一担下午担二担
胡从亿一个好石匠
做石头屋修石头路从石头里
把先人救出来把自己埋进去
胡从育一个好篾匠
祖传的手艺编的竹篮真的可以打水
到高山卖工夫驮树
慢慢自己就成了一棵弯腰的老树
老家的人越来越少碑越来越多
在只有二家姓田的田畈在渐凹村
在刘石岗在沙河市在河北在中国
在我打工的城市
还有很多碑的故事馆陶县有个王桃园(组诗)
青小衣
王桃园
桃,木的好兆头
木,栋梁也。万物有灵
皆可成器,更况,王字在前
这里,桃李成蹊
邓林繁茂。人人都是种桃的好手
家家都是桃园,有五果之首
你看,门口的桃木牌
都是桃的图腾,桃香亦书香
不只驱邪求吉
还有关春天和理想社会
据说,本村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无一例婚姻破裂
麦秸画
脱去麦粒的麦草,光洁如玉
像女人的身子,不适合做柴火,焚烧
香魂散尽,袅袅无处归
适合汗蒸房,熏蒸、漂刮、推烫
适合一双手,剪裁、绘刻、编排、粘贴
不着色,微澜之下,自有金子的光
仕女踏歌起舞,隐士对月抒怀
虎不怒而威,鹤不娱自闲,山有险境
水有倒影。花鸟鱼虫,皆得天真
那位神笔后生,有个梦想
让麦草走向世界。他是张家的儿子
单字鹏,和我同姓
打麦场
人间烟火很旺。一日三餐
我们食五谷杂粮,却忘了粮食们
脱皮前的模样
打麦场里,碾子很安静
鞭子很安静,犁耙杈木锨扫帚都很安静
绕场追逐嬉闹的童年
很安静。嗓门,也很安静
我们带着不安静的脚步
和心,带着忐忑的目光来了
我们看一眼,咳嗽一声,喊一句
它们就都复活了
麦垛高低错落,光灿灿的
像桃子,像馒头,像乳房,像粮仓
生命里最本真的模样大地的皮肤
刘云芳
闸口
这个叫做闸口的小村落
守着老了的蓟运河
她心里植满芦苇和水
也白头也干旱也把一些东西淹没
我穿着婚纱
变成白金鱼
穿过这外围摇晃的杨树睫毛
住进红色瓦房
一户人家的根部
这村庄的根脉
在我的子宫里缓慢膨胀
我制造出他的肉身
连接人世与故乡的脐带
而“闸口”两个字,早晚
会爬满我的骨头
直到,我精简成
白色的种子
镶嵌在河畔的湿土里
柿子树照耀着闸口
一些麦田老了住进
祖母粗糙的指纹
一些芦苇倒了
在祖母的头顶扎下根
那些从祖母手上穿过的针线
在战士的身上筑起栅栏长城
把松垮的时间缝合
咬死
七十年了
祖母眼角的泪水终于凝成了琥珀
倒映出闸口当年的烟火
日本人醉了高唱着岛国的曲调
一个少年穿过红高粱
长成了将军
祖母每讲一段故事
柿子树上就点亮一盏灯
奇异的鸟雀站满屋檐
雕塑一般
一动不动
皮影
父亲打开箱子
他的童年从尘土里逃出来
驴皮影、纸皮影
都出自他之手
拉扯它们,父亲的喉咙里
便冒出古老的声音
许多个角色复活
在幕布后
作揖哭泣欢喜
在闸口,那些经遗失的拴马桩
从坟墓里取出的黄马卦
早已四分五裂
只有,皮影戏的曲调穿梭在
瓦片、房舍、顽童和老人的驮背上
悄悄将一切还原、缝合
村庄的天空有时会忽然回到
几百年前那样的蓝那样的宁静
所有活动的人、畜和不知动的背景
都被一双手在大地的皮肤上
来来回回雕刻着
祖地(外一首)陆旭辉
从秦皇岛市出发
沿京哈高速公路北京方向行13公里
承秦高速青龙方向行14.7公里
穿槐尖山隧道
下抚宁北收费站
经大新寨过麻姑营大桥
s省道行2.5公里
汽车沿无名路一路向南
苍翠的余波回荡在刁崖山
群山肃立,我的心跳与脉搏
沿着洋河,流经花生和谷子
北刁崖村
我把母亲送回这里,才第一次到过的故乡
我用普通话说,我是抚宁县人
是北刁崖村和杜庄村的混血儿
我出生在城市是对她们的背叛
返回乡村,却是多么可耻的皈依
然而乡村是没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
她的土地上繁衍着今生
九泉下生活着前世
先人们散落在茂密的核桃园里
长幼有序
族人们行走在世袭的村路上
根据名字判断我的辈分
叫我:九妹子,九奶奶,九姑姑,九闺女
我上刁崖山
坐在核桃树与母亲的墓碑之间
摘下树枝递过来的一枚核桃
就像从母亲手中接过了它
接生婆
老枣树挂满秋天
风愈吹
她的阵痛愈紧
孩子们端起衣襟
奔跑着为她接生
娘,我是哪里来的
南山村所有的孩子都会得到同样的答案
你是枣树下的老奶奶送来的
孩子们跟风一起
灌进老枣树下的老屋
途经三只鹅一条黄狗五只猫
它们都说,老奶奶就快离开了
她已经很久不能行走
孩子们把枣儿堆在老奶奶的火炕上
他们从未见过她走路,然而
整个村庄都是
她的手接来的羊洋花木小镇——记馆陶李沿村(外一首)
仪桐
李沿村很深
深得像禅房里的一幽清寂
阳光硕大无朋
三月梨花一寸寸荡漾她姣好的脸颊
炊烟扭动一下
古老的吆喝声便次第响起
像千年不变的黄河北岸口音
停落于大平原的草甸上
羊们正低头吃草
它们的快活诞生在公羊母羊之间
而它们的主人
正仰面捋起朝天的胡子
说,这些美丽的云朵啊
多像我爱过的女子
燕郊镇录
燕郊镇拥有敏锐的听力
却没有高贵的血统
当夕阳如血
你可以在行宫大街怀想春秋战国
那时候商贾如云
盛衰更替。你尽可怀惴一个发黄的旧梦
在潮白河泛舟
在京榆古道漫步
也可将一腔感概交付给燕潮酩酒
但你却无法忽视
一种飞扬的崛起如马蹄之音
你看,东方威尼斯来了
东方夏威夷也来了
高新开发区速度举世罕见
它显然并不满足于出生的胎记
不满足于古老的篝火
天子脚下,热血汨汨啊
我青春的云帆将穿越古砖与你为伴台城
一一中国第一个农村党支部
孙梅梅
台城,一个庄严的名字
比你名字更庄严的是你的信仰
走近你,仿佛走近了那个黑色的年代
仿佛听见平民夜校马灯下铿锵的誓言
你用生命
在滹沱河畔点燃了农村革命的第一颗火种
自此漫天的红色燎原
伸出双手
试图触碰枪林弹雨下坚硬的呼吸
我的眼却湿了
震撼那一张张泛黄却鲜活的照片
感动那一个个倒下却永远挺立的脊梁
闭上眼,看见了过去更看见了未来
我站在时光之外广府古城
赖咸院
挟华北平原,坐落永年洼中
终年积水,芦苇丛生
碧波荡漾,金鳞跳纵
两千六百年的历史
纵横交错,神秘的古城墙
还保留着足迹和呼吸
引游客蜂拥而至
春秋记载,赵国毛遂封地
隋末窦建德在此建都,立夏国
明清朝为直隶省广平府
明嘉靖二十一年,知府陈俎调集九县民工
历时十三年,将土城修砌为砖城
城内街巷纵横,店铺林立
官署棋布,商贾云集
有四大街、八小街、七十二道小拐弯
有三山不显、四海不干
八步三眼井、四门九狮子
又有窦建德墓、武禹襄故居
大成殿、紫山书院飞城惶庙、文昌阁
城外古迹星罗棋布,正东有弘济桥
正南有吕公祠、杨禄禅故居、梳妆楼
西南有毛遂墓,西北有演武厅、点将台
东北角有清晖书院、黑龙潭
城墙有四只水牛,每遇水患
牛叫城墙高,大水淹不了
城垣上建有四座角楼,有四门
东曰阳和,西曰保和
南曰阳明,北曰贞元
东、西城门外存有两块护城碑
碑曰:府县碑示,严禁刨挖城根
垦种河苇,盗伐树株
偷取鱼藕,违者重究
咸丰十年(年)正月
另碑曰:大明嘉靖二十一年
知府陈俎修砌此城
如今,它是中国历史文化名镇
国家4A级旅游景区
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然而,更令人向往的是
它是被遗忘的神秘古城
我从江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只为赶到邯郸,与广府古城
共枕,把酒撒青天大庄村
寇艺儒
这还是原来的地方
西北风还是从
张二娃家的房屋拐角处进了村
太阳还是最早从
老榆树的头顶露出红红的笑脸
一排排杨树还是
绿绿地围脖似地缠绕在村的四周
小河还是转了半个圈后
才依依不舍向东流去
几个小木船还是荡漾在
几百年后的小村庄
左青龙,右白虎
前朱雀,后玄武
最理想的风水宝地
永远埋伏在骨头的深处
岁月之歌蛰伏在各个角落
月是见证人
我用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最美的异乡动词
用方言敲响你的门
不管世界的周长有多大
你都是我的圆心邯郸大社镇
铎木
沉淀的咏唱
日月涌,天地明朗,时光凝聚
挥毫石窟壁画的绝笔
汇成露珠,逐成村庄,以"大阁"名之
大社,太行山的喉结
用厚爱炼制耕耘的铁器,在古朴的瓷杯上
描上山色
冀南,我听见石头迸发的乐章
神灵守护的瑰宝,历经了风霜的洗礼
我走近,与她对视,仰望
曾经的繁华,光阴流拽的痕迹
白色的烟尘映衬出世外桃源的雅致
从何家大院到水浴寺
从苏家祠堂到弥漫烟火的面塑
沧桑的石缝后……
它,为历史的沉淀咏唱
属阳的何家大院
从甬道行至西头,往左转为西门
成太极,幻化阳极之位
封闭的院落走出何氏的祖先
在何家大院,我仰慕一队写满家族荣光的石器
北至洺河川,南至漳河边
匠艺翘檐抱厦,雄霸的狮头蹲在大门的青石墩上
门楼对面的大影壁,砖雕的竹园
上马石上遗落的风语
从马道过去,我遇见打更的家丁
瞭望窗、枪眼、栏马……,它们守护着石头
守护着一条麻青石的小街
守护着水井、碾磨、骡马……
守护着历史
守护着大社镇一方悠然的天空
“客位院”的主人在廊楣上绘出花草
“西大院”的客人窥见望松的麒麟
……
在南大门上的又一村
我听何芝瑞老人娓道治家之术
属阴的水浴寺
在太行山麓,我们寻觅断崖上的泉眼
经语从晨曦中流过,诚梵隐幽
殿堂、庙宇、石窟、经幢
云沐水浴。阳光与净水交织,洗浴红尘
将军的妻子注目北齐,华发坠地
为尼为佛,为太行的一段爱情
开窟,禅入宝刹,刻于椽木
请来神佛,求来缘定
迈进去,抛开了世俗的喧嚣,度入神世
与之对话
妙用禅境。倾听禅音
把心灵交给神佛,领受尘世的感知
微风吹动岁月的细雨
此刻静了,经文里静养千年甘泉
从守望者执意的瞳仁穿过
水浴寺石窟,一个老妪打开了石锈的铁门
敲响鲜卑的铜钟秦家庄(组诗)
木虫
老房子八百零七岁的秦家庄是由十万九千块石头砌成的她有一百零六户人家五百四十个窗户,窗户都是木格子的大街上有六座碾子七盘磨子,三十六个碌碡都是青色石的两条小河绕过四座大山三个湖泊被一条银线穿着一千只鸟儿织成一艘船越过一片片白云,她们看见三亿朵梨花闹春天梨花北山上的梨花开了西山、东山、南山上的梨花也开了风中飘着那么多蝴蝶一律穿着洁白的连衣裙小溪开了湖泊也开了白云笼罩的大山也开了摄影师来了城里的新郎来了娶亲的轿车和亲朋好友们都来了披婚纱的新娘坐在村中央的石碾子上羞涩地喊一声娘静悄悄地开了二道梁找遍高楼找遍商场,找遍大街上滚滚车流找遍整座城市你们还是找不见我我在白云之上,小草中间松涛之中,小桥那头我在秦家庄村二道梁的鱼塘边屏息、垂钓二道梁是我新结交的朋友没读过书,也不识字是一座山的名字赤岸村(外一首)
麦笛
赤岸村的颜色,是夕阳涂抹的
清漳河的水中,有三滴是血
一滴是鬼子的,一滴是八路军的
另外一滴,你朝它喊一声
太行山下,必定有人用浓浓的乡音
答应你
将军岭上安葬着许多将军
只有灯笼花军衔最低
他们从山里开采出一吨一吨的光明
供村民取暖、照路
宁愿自己蜷缩在老乡紧闭的门口
榆木门扇上的字迹还在
“老乡不在家,进门就违法”
我亲自看见许多游人
在这个雕塑前拍照留影
有些是拆迁干部,还有些
是上访户
白洋淀
我敢说,白洋淀三万亩芦花
都不及一羽雁翎霸道
插在火管枪上
它就会要鬼子的命
天快塌下来时,卷头浪举不起
铺天盖地的仇恨
土生土长的芦苇,插上翎毛
个个都是阮氏兄弟
大雁也会成为飞将军
那时的芦苇荡
比燕国的长城还硬滦州
蝈蝈
我是一个契丹人
策马来到滦州城
身边的水袋还装着昨夜的清凉
一把腰刀藏着往日的锋芒
我只是搜寻仇人的无声过客
一个人的时光只为在万千众生里寻觅
她是旧城里的河妖
清早迎接朝阳洒下片片金子
在河边打水之人有着金色的乌发和肌肤
我牵着马走上街头
滦州以它的方式目视这个外乡人
我还没去过更南的地方
送酒的船只在河道里冲着我摇晃
船家看上去不像记忆中通晓方言的那个人
他和流水是某种意义上的兄弟
穿过众多风格不同的街道
我遇见过鲜卑人、女真人,胡子上沾满白霜
后来还有蒙古人、满人和几个汉人
他们筒着手隐没街角
这座城池至今仍然遍地碎银
当我飞身上马
一支羽箭从某处激射而来
它穿过我的胸膛时,用凉凉的手
轻轻敲了下我的魂魄
于是,我扔下有着时间隐喻的白马
沿着滦州城迂回的河道
跟随那个始终在晃荡的船家
去往未知的前方。滦州城,
它的墙壁上刻着一部寥寥数语的史册
汉字在暮霭中隐约可见
它目送我们在河道、官道、土路上消失
并把自己弄成迷宫的模样后里僧斋,我只能捡起你的只砖片瓦
柳下客卿
1
父亲弓着腰
裸着黄土地一样的脊背
在田野锄地
恨他的是草
爱他的是禾苗
垂钓他心情的是白云
鞭打他身躯的是太阳
帮他擦汗的是风
一锄下去
就是一个盛夏
再一锄
就是秋收
2
巷子里一只狗
追一只蝴蝶
蝴蝶翩翩飞过
一堵矮墙
不见了
狗蹲下
望着蝴蝶飞过的地方
汪汪汪的
叫了起来
3
田野的夜色轻轻覆盖下来
它最先落在荷锄行走的父亲的头顶
然后,又落在拎着空桶和父亲并肩的母亲的头顶
最后,落在了跑在前面小小的我的头顶
我的头顶
最先升起了月亮
4
夏夜
在院子吃饭
锅里,只浮着一轮圆月
母亲舀饭,把它搅碎
舀在我们的碗里
我们端碗吃饭
看到各自的碗里
都有一轮圆月
5
月夜很美
乡村的土院很美
风很美
安静很美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和尚
他曾从洪水中打捞出一座村庄
我也在寻找一座寺庙
我想到那座庙里哪怕也做一天和尚
后里僧寨,我的故乡
一个不足2.5平方公里的小小村落
我翻遍了你的每一寸土地
每一条大街小巷
只有关于你村名的来历
至今仍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
欢迎订阅年《诗选刊》
敬请到各地邮局订阅
邮发代号:18-87
每册定价:10元
年全年定价:元
办理邮购,免收邮寄费
邮政编码:
推荐文章
热点文章